杨再春认为,问出这样问题的人,可能不了解体育工作者。他曾教过包括郎平、邓亚萍、张湘祥在内的很多世界冠军练习签名,“优秀的运动员,都是极其聪明的。他们都非常有自己的主见和思想。”
运动员生活的艰辛,让他即使到了80岁,都忍不住品咂那一份苦味。他记得当年每周六的恢复性训练要从北京体育大学跑到香山“鬼见愁”香炉峰,往返将近30公里不能休息,结束之后整个人像浸了水,“所以我们运动员不怕吃苦,也很争强好胜。”
但外界对体育生存在一种偏见:用肌肉和骨骼思考问题,没什么文化。打破这种偏见,成了支持杨再春要练好书法的另一个动力:“我就一个朴素的概念,改变体育生的形象,让别人尊重我们。”
不被尊重的时刻太多了,像田径场上细碎的石子、奔跑时逆向的风,最深刻的痛点记忆来自大学暑假乘火车的经历。
一整个车厢的大学生,看到高黑且瘦、别着北京体育学院校徽的杨再春窃窃私语:“喏,体育生。”
“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不仅体育好,字也写得非常漂亮,脑筋也很好,要争这口气。”
体育磨砺出来的个性耐力,笔墨浸润出的热爱,支撑着他度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生低谷;支持着他晚年两次与癌症抗争,不被打倒。
《吕氏春秋》有言:“石可破也,而不可夺坚;丹可磨也,而不可夺赤”,杨再春非常喜欢这句话。
追逐,逆着风,向着光
十八岁时,他在赛道上追逐更短的时间、更长的距离;到了八十岁,他追逐更年轻一代的表达和创新。
“不懂的我要学,我要追逐现代年轻人,他们在想什么、说什么。我鞭策自己,不要倚老卖老,要多跟年轻人学习,追上时代的变化。”
在和中新网合作的书法栏目中,双方合作用书法来写时下热门的流行语,传统和流行碰撞,他想借此机和年轻人交朋友。
面对那些陌生的词汇,杨老先生会让女儿帮忙查清楚是什么意思、怎么用。“拒绝恋爱脑”“少吃两口”“妙啊”“不认识的雪糕不要拿”……这些新鲜的概念他刚开始一头雾水,后来越写越觉得好玩有趣。有一阵子,他知道了“666”的手势,就经常比划着“666”来鼓励别人。
为了灵活配合短视频的拍摄,他还自学了P图、录音,社交软件也玩得熟练。就像当年跳高要从跨越式转变为背越式,别人多少有些抗拒的时候,他已经一遍遍把自己摔在又薄又硬的棕垫上来适应规则变化。
他希望自己的晚年生活是有追求的,无论志趣还是习惯。
“我这辈子都在追逐。”他说,而这种贯穿一生的追逐背后,也是在与偏见、时间和自我进行“抗争”。
春光不等人,万物已复苏,他想出去走走,拍拍风景。
他想起当初在内蒙采风时看到的、海一般的向日葵。那天他不太舒服,但为了能留住镜头里的美景,硬是在旁人的扶持下站在了车顶亲自掌镜。
夕阳泼下金黄,向日葵给他染了一身光彩。